装修小编 发表于 2018-12-9 13:38:19

秋若愚//繁华深处的老院子


谁说现在是冬天呢?当你在我身旁时,我感到百花齐放,鸟唱蝉鸣。


——夏洛蒂 勃朗特《简爱》繁华深处的老院子
      想念往昔。渴望有一处民清遗构的老院子,缩堂厅、隔扇门,东厢一盘土炕,铺有印花炕毡。窗棂一定要那种简单的小木方格,糊着泛黄的麻纸,窗花不必多,仅有红粉绿。左下角留个“猫道”,挂上绣花布帘。再留两个方格,嵌玻璃,明明亮亮的,侧眼就能望见窗外的日新月异。
       梦想就是这样,只要在心里千回百转,总会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。
       戊戍年的冬月,我终于走近了这样一处老院子。
       它隐没于南山脚下的小石口村,是老财主宋连聘的故居,建于民国22年春天。
       老院子别名叫“花大门”。为什么叫“花大门”?我盯着这两扇根本无“花”的普通大门。而村民的回答却极为简单,说现在的大门已经不是当年的大门。以前的门高,有青砖灰瓦门楼,两扇大木门,画有一人高的秦琼、尉迟恭。颜色华丽,全村独有,所以被乡人称之为“花大门”。
       院子属二进院落。一进院的房屋破败不堪,仅留一处歪斜的梁架,顶着灰色的瓦片,摇摇欲坠。这是一位名字叫冯天珍老人的旧居。当年的宋连聘想要统一规划,好说歹说,老人就是不卖,没辙的宋连聘只好搬出南门外的二亩上水好地。当时正值鸦片盛行,小石口的所有耕地大部分种植鸦片,这二亩好地,一亩就可产80两,一两卖五块现大洋,二亩地就可得800大洋。冯老太像是被钉子钉牢了,不为所动。他说宋连聘:“你住你的后院,我住我的前院,咱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       穿过右侧幽深的过道,别有洞天的才是宋连聘的故居。世事变迁,老院子几易其主,现在居住的主人叫姚刚,当年他是两万块和供销社买下的,现在三代同堂。
       房子一共十间,单坡筒板瓦覆盖。正房三间,左右各跨一间耳房。东厢(下)房两间,西厢(下)房两间,还紧连一间仓房。
       我惊喜地看到了梦寐以求的“缩堂厅”。
       拾阶而上。正中的外檐底下,就叫“缩堂厅”。东西各一根明暗柱,内缩一米宽的隔墙,青砖半砌,上面是传统的木格窗,上下两层,底层换了玻璃窗,上层糊着麻纸窗花。头顶有仰层,木档里面铺着变了色的苇席,经纬分明。明暗柱与额枋夹角之间有雀替的锲痕。姚刚女人说,原来有很漂亮的“幔子”,是镂雕的“富贵牡丹”,油了彩,中间还有一块大木匾,也忘了刻着啥字,早些年就让人扳跑了。



       隔扇门也已面目全非。中间的两扇拆掉换了“风门”,左右各剩两副隔扇。格心已取,换上了大块玻璃。听说原来的格心是“十字套方”,在光线下会形成一种剪纸般的镂透光影。裙板还在,也少了传说中的“植物入图”。四时梅、荷、菊、竹,终究只是瞬间的真实,有谁记得它们曾经笑容烂漫过?!
       进到堂屋,东西屋门头,黑的底色,东是红色福字,西是红色寿字。风门与隔扇门之间的山墙,赫然呈现出坎墙与窗棂。坐在炕上,或是站在厅堂,里外一览无余。再进里屋,现代化的家居模式,早已没有旧日痕迹,只有山墙这里窗户下的一溜窗台,看着那么暖心,真想把胳膊肘放上去,眯眼趴一会儿。



       还有啥好看的?我问炕上纳鞋底儿的姚刚儿媳妇。她扬起脸,笑得明艳,说就这些,没有好的了呀。而姚刚女人皱着眉头,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,突然就扯着我向外面走去。她指着廊檐下的马头墙:“你看看,那些个‘胡椒节节’多好看!”
       “妾弄青梅凭断墙,
      君骑白马傍垂杨。
      墙头马上遥相顾,
      一见知君欲断肠。”
       我说:“胡椒是啥?我看像是八角嘛。”
       一座庭院,外部的建筑设计优先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地位,而屋脊艺术又是中国建筑的一大特色,能工巧匠们运用“堆灰”和“瓦花”工艺,在屋脊上制成“喜鹊登梅”、“丹凤朝阳”、“二龙戏珠”等图案,使屋脊变得富丽堂皇。
       我站在当院,把相机的镜头拉近。长长的屋脊,一溜的“堆灰”花姿各异,每一朵花瓣都棱角分明,栩栩如生。只可惜正中的几个光秃秃的,好像被人为地捣毁了。与“堆灰”挨着的正脊上,有一个倒卧的“脊兽”,口朝下,呈含脊状,准确叫“螭吻”,可惜已经构件不完整,不像边耀村那处老院子,虽不算高门大户,而垂脊上的那只“兽”一直完整地威风凛凛地守着,作为“避邪物”,为主人驱逐来犯的“厉鬼”,护佑着家宅的平安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 (边耀老院子的脊兽)
       厢房的建筑和平常百姓家一样,近前细瞅,却发现屋檐下“雕梁画栋”,绿色的花纹一路绵延,给灰暗的房子增添了别样生机。还有“通风口”和“下水道”的独特设计,使我连连称奇。这个宋连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?
       走上大街,随便拉住一位上年纪的老人,都很清晰地记着宋连聘,说他可有钱了,是当年小石口老财第一人,雇有使女丫环;说他个子不高,满脸麻子;说他为小石口归应还是归繁,和繁峙县政府据理力争,被囚禁多日。而处理的结果还要归功于他的“高官”儿子宋澈。宋澈留洋日本,素与阎锡山交好,回国后先后任天津卫戍司令部参事、山西省统税局长、省民政财政厅长、日伪时财政厅长等职。得知消息后的宋澈,遂向省府呈状,请求结束分治,让小石口统归应县。后来很快得出裁定,使小石口脱离了长达一千三百多年的繁峙县籍,时年为民国二十五年(1936年)。
      “二月新丝五月谷,为谁辛苦为谁忙”宋连聘的新宅还没有好好住几年,1937年7月日寇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。“花大门”先是做了日伪司令部,然后做了八路军指挥所,解放后又做了“打土壕”的“审讯室”,后来被供销社收购,做了库房,和宋家再无半点瓜葛。
      宋连聘于解放前老死在应州城,宋澈在内蒙吞金自尽。多年前,宋澈的儿子宋运生从台湾赶来,走进“花大门”,留下匆匆一瞥,然后沧然离去。
       历史的风云变幻,无论旧时代多么繁华光鲜,尘埃落定后,也不过是尘世轻许过的一缕青烟。难得我与“花大门”有一种“旧知”如故的惊喜!它“房前”“屋后”的故事,不用再去寻找,仿佛已经了然。

          (“花大门”脊兽)

         (廊檐下木雕花)

   (“花大门”后墙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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